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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6/2016

那一年的夏天,降雪-鬼之篇-第五章



 ※此篇為新章。
※為那一年的夏天,降雪-日野篇-另一版本。





神田家收容了鬼,賜予了姓氏名為“皆守”。
作為收留鬼的交換規定之中,皆守家的嫁娶只能由神田家決定。並且代代只能傳一子。


佳子帶著日野走出了村外。夏季的陽光透過了樹梢,變成了破碎的光屑。一叢叢的粗壯大樹將兩人的身影與村子隔開。形成了極佳的屏障。女人路上非常的小心應對著每個與她相擦而過的村民,沒有人帶著懷疑或是困惑的表情望著倆人。
直到四周只剩下蟲鳴鳥叫,佳子這才開口。
『日野今年應該是十八歲。對吧?
這個稱呼非常親暱,當下日野不知如何作為反應。最終還是無視了那讓他不自在的稱呼。
『啊阿。三月過後確實是十八。』
佳子拋出的問題像是日常間的對答,不知她為何選擇了這當作開場白。但佳子沒給日野問話的機會,緊接著又拋出新的話題。
『今年雪祭擔任職的,還是你的父親,平雄先生。是這樣嗎?
對。還是我的父親擔任。』
日野意識到最初月隱房一郎在神無月時對自己的搭話。
『月隱家的老爺在十月時說過下屆巫子的選定要是女孩就要恭喜我。妳要說的,和房一郎老爺是一樣的話嗎?
一提到房一郎的名諱,佳子露出了無趣的表情。
『是嗎?月隱家的老妖怪也想試探你嗎?日野你對雪祭的認知有多少?
日野來不及對月隱家的老妖怪一詞作出回應,就得面對佳子投給自己的新問句。
『不就是模仿古時的祭典,為了祈求冬季的豐收。』
『那為什麼會提到巫子是女性對你來說是個重要的事情?
佳子知道日野隱約對這問題推論出論點,刻意這麼提出。日野不敢保證自己的臆測會是真實。然而這個想像成真了,雪祭不再只是單純的豐收祭祀。
這與皆守家有關嗎?
『我就知道日野能很快抓住重點。看來資優生果真了不得。理解力很高。』
佳子諷刺的口吻令日野不快,要不是為了探究她口中的真實,日野根本不願與千代的孫女牽扯。
但佳子說過她並不是白屑村的夥伴。那她究竟是的夥伴?

『雪祭不僅僅是模仿古時的祭典。它包含了其中一個意義,皆守家的香火傳遞。巫子已經不是神的使者了,也不用傳達神的旨意。現在的雪祭,巫子是為了產下皆守家子嗣而存在著。』
日野的揣測竟真的成真,內心的動搖差點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準備好的另個問題。
『如果照著這樣約定俗成的方式,我今年應該是滿二十,而不該是十八吧?況且我的母親也不曾擔任過巫子。每年的巫子可是有好好編列成冊的書寫下來。再者,真為了皆守家的香火傳承,男性巫子就成了不必要的存在。』
那是日野作為這方向推論時,往往卡住的問題。為此,他還趁仁在巫子講習時檢查過了歷屆巫子名冊。巫子的名冊並不會特別標註巫子的性別,所以只能從名字去推論。
前兩屆的全為男性。或許這是村裡不自覺因為鬼繞七夜神社的儀式所誕生的繆傳。佳子也只是誤會這個謠言的其中一人罷了。

可佳子冷漠的表情卻明白傳導給日野,事實並沒有照著他期望的方向前進。卻如同失控的列車,疾駛衝向斷軌的懸崖。
『你真的當自己是正常人懷胎十月就能出生嗎?你和你的雙胞胎兄弟可是花了要兩年才終於出生的鬼之子這件事情全村的人都知道
日野暗自吞下一口氣,沒有個母體能有辦法支撐這麼長的生育期。這都是現今社會不該出現的鬼怪傳說。
『妳說謊。人體是不可能能支撐這麼長的生育期的。況且…!
『是撐不過去。你們的母親生下你們後,不過一年就斷氣了。凡人之軀是無法承受作為孕育鬼之子的容器。現在你當作母親的女人,不過是為了掩飾這個真相而必要的存在。月隱霞,不是你們真正的母親。』
佳子斬釘截鐵地闡述著,日野沒道理相信這女人。或許一切都是她妄想出來的產物,佳子病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不對。前兩任都是男性。神田 あきら(AKIRA)是男人的名字。
應該是寫作昭。那是位女性,她是仁少爺的母親神田遙的雙胞胎姊姊。』

日野知道自己的冷汗劃過了臉頰,滴落在衣領上。乾燥的領子快速的吸收了他的汗水,成了難看的污漬。
不可能。哪有這種事情?佳子小姐怎麼會知道這種事?妳不是才二十出頭?這些事妳從哪聽來的?別因為我是皆守家就隨便…!
從指尖傳來了冰冷的感覺,初夏的自己竟然正打著冷顫。祈求著豐收的祭典成了淫穢的男女交合,只為了產下鬼的孩子。
他們就是用這種方式對待皆守一族的。只准透過這樣的儀式產下孩子。連生孩子的方式也要制約,白屑村不,神田家就是這麼惡毒的一族。』
一陣狂風從遠處吹來,樹林間發出了沙沙聲。這時巨大的陰霾從半山腰吹下,遮住了天色。四周的景緻轉為晦暗。
佳子與他保持著沉默,兩人都沒有再開口。並非在躊躇著發言。日野第一次品嘗到身心有如被掏空的感覺。

保留男性巫子是為了讓下個繼承人未成長前,防範再誕生新的子嗣吧?
日野的問話頭一次讓佳子反應不來。
啊。是、是為了這個理由沒錯。在下個繼承人未長大前,不能停辦雪祭。才繼續保留男性巫子。』
『那麼該進入下個主題了吧?月隱佳子,妳把這件事告訴我的理由是為了什麼?妳有什麼目的?這本該是我父親和我傳述的,為何妳要搶先?偷聽我和仁的談話,應該不是偶然吧?
佳子的笑容變得有些乾澀,看來是被日野給猜中。一開始對方就有目的性找上自己。
『是啊。日野果然很聰明。你的觀察和推測都是正確的。看來我也應該表明我的目的。』
女人轉過身去,視線正對著天空。渡鴉正飛過天邊,發出了惱人的叫聲。這樣的場面不知怎麼,日野想起了個發生在城門邊的亂葬崗裡,一位老婦與守衛對話的故事。
『為什麼月隱家願意收養雪野?雖然只是名義上,但雪野卻冠上了月隱這個姓氏。像你們這樣的案例可不是第一個唷。這就是我來的目的。日野,我們可比你想得更來的親近唷。』
佳子將視線從越過天空的渡鴉身上,再一次回到日野身上。
『過去皆守家也曾經誕生過超過一子的嬰兒。那樣的孩子並沒有被強制處理掉。所有的孩子都會被月隱一族收養。日野,我跟你一樣,留著鬼的血液。』

你就是鬼!留著骯髒血液的生物!快滾回山上去!”
老婦乾澀的聲音從腦海中的記憶被播放出來,千代十分輕蔑著日野。應該為千代的孫女的佳子此刻卻說自己流著鬼的血液。
『啊,你不相信?也對。我剛才說的其實全都沒有證據。所以日野,我要你去找一樣東西。等你看過了,或許就會相信我所說的
什麼東西?
『遙夫人的日記。』
日野不曾知曉仁的母親遙有寫日記的習慣。畢竟遙夫人過世時,自己也只是個孩童。如佳子所言,遙夫人真有雙胞胎姊姊,那或許自己記憶中有著丑時之女樣貌的便是自己的生母
佳子小姐。妳所說的一切真的是事實嗎?我難保這是妳杜撰出來。就算是日記也可能是假造以妳的年紀,妳所知的也太多了。妳背後是什麼人?是月隱家的房一郎老爺嗎?還是?
佳子的表情十分陰沉,嘴角淺淺的露出冷笑。
『我不意外你不相信這些,在一天之內知道這麼多顛覆你價值觀的真相,難以消化是吧?日野儀式的事情你大可去問你父親,我想他總是有天要和你攤牌的。日記,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但東西就在夫人牌位的供桌下,有個暗門,日記就在那裡。
至於我背後的,絕不是那老傢伙。我是裡月隱的人,也就是被丟棄在月隱家留著鬼之血的那群。等你相信白屑村和神田家醜惡的真相後,我自然會帶你去見和你同有鬼之血的族人。日野我現在就說白話吧,我們期待的是改革。我們要翻盤這個村子對我們的不公。』
直到話說到此刻,原本佳子陰濕的雙眼轉為炙熱。口氣也激動了起來。

日記。我會去找。也會去和我父親問清楚。最後一個問題千代也是你們的人嗎?
『不。婆婆雖然嫁進月隱分家,但她的舊姓是松下。她不清楚這些。你的問題就只剩這個嗎?

日野稍稍晗首,算算仁講習的時間,正夠自己去找父親。
『那麼我先回舊家
『日野,你等一下。』
正當自己轉身想離開,佳子再次出聲喚住日野。
『別和你父親說是我告訴你的。應該說月隱分家不該出現在你和他的對談之內。你只要和他說:儀式內容是房一郎和你提。』
為什麼?佳子小姐。還是說妳剛才有哪項是說謊?
『他會破壞計畫。你父親可是個死腦筋。我可不希望計畫失敗。』
佳子的話語能否相信,還有待商榷。自從父親平雄反對自己離開村子後,日野認為父親的死腦筋這點是不假。
我還沒選擇相信妳。怎麼問,由我來斟酌。』
『這樣嗎?日野,別讓我失望。來找你是我擅自行動。畢竟本家(皆守)早就是被馴養的狼,只是神田家的狗了。但是我知道你不是,你終究還是頭野獸。』
女人的話語像是雨水滲透入土般,深入他的腦門裡,日野明顯的起了疙瘩。



日野看著自家門前。之前自己站在這時,是為了仁而來。這次卻沒有像樣的理由,父親會願意和自己見面嗎?兩人不曾有好好坐下相談過。這路上日野回想著佳子訴說的所謂真相。
無論她身後的勢力,佳子有任何理由去捏造來欺騙自己嗎?如果月隱分家真是為了收養皆守家多餘的孩子。那麼父親為何還讓雪野住在皆守家?佳子是否也找上過雪野?
各式的問題接踵而來。佳子沒有解決日野的疑惑,反而令日野越加混亂。

『日野少爺?這時間還是稀奇。』
元子驚訝的不知該怎麼接應日野,仁自上次和雪野發生些事後,再也沒來過皆守家。這固然解了日野長久來的焦慮。卻還是無法平息腦內對於雪野與仁之間的各種想像。
『父親。他在家嗎?
『老爺嗎?他今天是在家。是神田家老爺有事找他嗎?
『不。是我。我有事來找我父親相談。』

元子領著日野走進皆守家。老舊的木板發出了雜音。房子裏頭比外面看來的乾淨。小時的記憶總認為家裡破舊,不時散發著霉氣。與神田家相較起來確實寒酸,可村中哪家族能和神田家比擬?日野嘲笑起來自身那幼時以來對家的薄弱回憶。
『老爺。日野少爺來了。』
元子拉開了起居室的拉門,父親正坐在緣廊邊,眼睛對著手上的書本。面對日野的來訪,神色沒有一絲改變。
『那麼就讓你們父子好好聊天囉。元子阿姨去端茶,日野少爺想吃什麼點心嗎?
『啊,不用了我不吃甜
『家裡前陣子神田老爺送了盒蜂蜜蛋糕,就那個吧!
不理會日野的拒絕,元子像是打定了主意。這樣子的佣人在神田家是不存在的。神田家主從關係非常明確。嚴謹的如同過去的武家。

等待元子離開後,平雄才把手上的書本闔上。
『你說吧。找我是為了什麼?
日野跪坐在距離平雄有些距離的矮桌前,不知從何開口。此時,日野轉頭注意到床板上放置的刀架,上頭有兩把相長的太刀。上把柄繩為赤紅色,名為陽炎。下把則為靛藍,名為天霜。兩把太刀的來歷皆為神田家賜予五代皆守當家,作為兩家主與從象徵的信物。
『如果還是為了上大學的事情。我們已經談過了,這事沒有轉圜的餘地。你留在村子,準備結婚。』
平雄的這句話為日野帶來了開口的契機。
『結婚?您是說和神田家當主選定的對象嗎?這與我從房一郎老爺那聽來的有些出路呢。父親。』
日野感覺自己的問題稍嫌尖銳,可平雄自剛才未改變的臉色很明顯出現動搖。
房一郎老爺?他和你說了什麼?
平雄將手上的書放在地上,日野望向了父親那雙與自己相似的雙眼。不同的是父親的瞳孔是普通的深褐色。
『雪祭。已經不是單單祈求秋收的古老祭典吧?現在的雪祭是為了皆守家的傳承。巫子不再是牲品,而轉為孕育鬼之血的器皿。這才是雪祭如今存在的目的,我沒說錯吧?
面對日野的言詞,平雄臉色鐵青,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在日野眼裡看來正是心照不宣的默認。
『父親,這不是更早之前就該告訴我?為何寧可隱瞞到現在?我不想從外人那裡知道家族的歷史。並且十八歲開始就該輪我擔任鬼役。還是因為這次巫子是仁是男性,你認為還可以繼續隱瞞?
鬼繞七日夜訪神社,日野無法甩開自己大腦中汙穢的想像。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並不會對仁做出逾矩的事情,男性巫子的作用只為了不要誕生過多子嗣而做的預備。但換作是仁,日野就不願意將鬼役的身份禮讓出去。
說夠了嗎?你看看自己,只要牽扯到仁。你的表情都不一樣了。』
這次換成日野沉默了。
『好家在你這小子還算沒膽。不會對仁出手。但難保你知道這件事,那七天就變成你最佳藉口了。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讓你擔任鬼役。日野,你真當你父親沒看出來嗎?這裡你和雪野還真同出一轍,兄弟倆喜歡同一人。』
日野難堪的說不上話。原以為自己將心意隱藏的相當完美。而這些父親都看在眼裡。
平雄見日野不回話後,輕嘆了口氣。
我不說是因為我想廢除這個習俗。我希望雪祭能回歸單純的祭典。日野,我們沒有選擇自己伴侶的資格。我無從改變村子,但重臣可以。他答應我很多次,會把這個習俗給廢除
『那麼能廢除嗎?是不是受到阻礙?
日野幽幽地問了這句,平雄緊皺著眉間,不久便點了頭。
『房一郎老爺反對。他認為不該破壞這麼長久來的習俗。皆守家應該受到嚴密的規矩管束。他也再三交代,絕不能同意你離開村子到外頭念書。日野,你已經相比雪野更加自由了,安分地享受這些。等房一郎老爺過世後,重臣或是仁就能改變村裡的習俗。讓你的孩子更加自由。』
平雄的每字每句都加增了日野緊握拳頭的力道。
不會改變,月隱家的新當家會再傳承房一郎的觀念。皆守家世世代代都會被當成眷養在牢籠裡的狗。只要不出面反抗,想著安分過日子,這一切都不會改變。看看這雖老舊卻典雅的房子,和藹的佣人,這不就是豪華的狗籠嗎?
腦中的幻聽越加重了日野對平雄的反感。日野無法再排拒那聲音,因為那正是暗藏在他深處真正的心音。

佳子所說的是正確的,父親是個古板的男子。他早已被白屑村眷養,只會成為的代理人。反而會成為改革的阻力。
『我知道仁就像女孩一樣可愛,但他終究是男孩。未來還會是神田家的當主。日野,你和他只能是主和從的關係。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能。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的告誡。』
平雄的告誡沒能傳進日野的腦子,日野還是勉強牽起同意的乾澀笑容。
我知道了。我還有個疑問。父親,神田昭是什麼人?我在巫子名冊上看到這個名字。可是我在神田家從沒見過。』
一提出神田昭這個名字,平雄臉上的顏色更加發白。
昭嗎?哈哈。那小子早離開村子。他可待不住這。名冊大概是寫錯,大前次祭典明明是你的母親。還真怪,我會去和重臣說名冊有誤。你該回神田家了吧?這時間已經要傍晚。我不是要你盯緊仁,別讓他在雪祭前出差錯。』
平雄的假笑看來狼狽又可疑。神田昭果然是真實存在,日野沒有理由懷疑佳子。
『和元子阿姨說:沒享用到茶點是我的損失。那麼我回神田家去了。』
日野站起身子,慢步走到門邊。他回過頭來看向自己父親,明明不到半百,卻已開始有了蒼老的氣息。真可悲,只能在這個發霉的木製房子裡等著腐爛。

『已經要回去嗎?日野少爺難得回來,不多坐一會嗎?
『啊阿,真抱歉。仁的講座時間快結束了。我得回去才行。』
與元子在走廊擦肩時,日野輕鬆對應著。他一分都不想在這狗籠多待上。如果手上有盒火柴,自己會選擇放把火燒了這裡。

鄉間的夏風吹來有些涼爽,令白天的暑氣稍微消散。日野的視線低垂。完全沒察覺某人自另一頭走來。直到幾呎之內,日野才察覺對象是雪野。
雪野沒有閃躲自己,臉上帶著的笑容稍嫌陰沉。這引來了日野的反感。簡直像是照著一面鏡子。
是嗎?一切已經決定朝著最壞的方向前進?”
這沒由來的話語讓日野摸不著頭緒。正當自己想開口詢問時,雪野自身邊擦肩而過。
仁真可憐,明明已經決定選擇你。卻無權干涉故事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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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目前全寫完了,會慢慢貼上來的。(一禮拜一章左右的頻率)
其實是寫完一陣子了,但一直沒潤稿的關係XD

我超喜歡佳子姊(已經把她當作日野的姐姐)的,順帶一提她很高大唷,比仁還高~!O/(不必要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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