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iseau Bleu】~4~

看著眼前絲毫不肯退讓的青空，翔忍不住明顯的大大嘆起氣來。

『我說你啊…』

越來越覺得這句話快變成自己的口頭禪了。但他也別無選擇。

『你連我上廁所也要跟!結果到我洗澡也要跟!你這樣我會因為壓力太大所以死掉的!還是說這是我的死法?!算我求你!你快給我出去!』

『不行!既然上廁所都讓我跟了為什麼洗澡不行?!反正都是雄性一起洗又沒關係!』

『我有關係啊!』

連上廁所也跟著來的青空，本來翔還覺得自己忍耐的過去。就當自己去上公共廁所一樣，你有的大家都有。反正青空也不會盯著看。當然如果是比較特殊的時刻，翔還是會叫青空到外頭等著。

雖然會一直在外頭問“好了沒?”但總比他進來好。也不禁羨慕起他那套“因為天使和這個世界物質並不相同所以並不會堆積在身體裡面，因此沒有排洩的問題”的理論。無論是真是假，這兩天下來翔確實沒看過青空去過廁所一次。但這次真的忍無可忍了。

洗澡不僅僅只有得裸露全身沒一刻能遮蔽，還是能好好單獨獨楚放鬆一番。所以他一點也不希望青空連他洗澡也不放他一個人。

『可是我已經忍耐只要是大號都讓翔一個人去上自己在外頭等著啊…更何況洗澡花這麼多時間…』

『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給我在外頭等著!』

但青空還是一丁點退讓的意思也沒有，乾脆死死的抓著翔的手臂。也不知他從哪來那麼大的力氣翔就是無法將自己的手抽開來。

『不可以啦!翔到哪我都要跟著啦!』

『你在這樣任性小心我對你做出奇怪的事情…。』

『啊?什麼奇怪的事情?』

翔半賭氣的說起了恐嚇的話語來。當然注定代表是個純真的幻想生物的青空立刻露出困惑的表情出來。見這位藍色天使一點也無法理解下界的男人是多麼污穢的生物還用著清澈的雙眸直直盯著翔看。惡作劇的心態馬上浮了出來。

手隨即將青空的下顎扣住，無論到底早晨時是否親到(事後也沒敢再問)，嘴唇直接貼進對方臉頰邊。

『當然是這種事啊。我說你啊，到底知不知道人類男性有多危險啊?這樣帶著純真表情問事情就那麼想被我拿走童貞嗎?』

既然青空曾經說過那種事情是違規的，姑且就當眼前的青年真是處子之身。但看著對方雙頰漸紅，表示自己猜測無誤的機率偏高。

『不行啦…這種事情…不可以那樣…』

『這樣?是哪樣呢?』

『就…嗚…。』

青空的臉頰紅潤到像是發燒了似，眼神也到處飄移。卻是遲遲沒有推開翔。本以為青空肯定趕緊逃離這樣的惡作劇。然而這種態度卻讓翔不自覺要認真了起來。連原本空著的手也環過青空扣住對方的腰間。

那樣的動作讓青空輕顫了起來。還不見有任何反抗的動作。連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妙。

到目前為止翔只跟女孩交往過，從來不清楚原來男生也可以。還是青空根本是個特例?

翔趕緊鬆手，他不敢再想像自己晚一秒放手是什麼情形。而青空隨後像是被抽光力氣跪落在地。

『…算我輸了。你要一起洗就一起洗吧。』

『不…』

聽到對方發出像是反悔的短音節。青空用雙手環抱住四肢，儘可能緊縮著自己的身軀。

『…翔自己洗吧。你說的對…這個隱私是應該要給你的。我…我會乖乖在外頭等。』

突然改變了態度，翔帶著不太自在的心情走進浴室中。

『那我洗了喔。你可別突然衝進來。』

『…不會啦!我答應你啦。』

闔上門的那刻看到青空勉強的微笑，不知怎麼一股罪惡從胃中湧上。如果…假設自己真的沒踩煞車而抱了青空。青空會…?

“犯了戒律。會被處刑的…還有可能會墮天…變成魔物…”

魔物?是聖經裡所稱的墮天使嗎?難以想像那些是真實存在且會發生的。為何有可能犯戒的可能性，青空卻不怎麼反抗自己?

為了褪去腦海中散漫出的污穢念頭，翔用力的扭開了水龍頭。從蓮蓬頭冒出的水花沖刷到那陰晦的欲望。

曾經有人說過最微小的幸福就在自己身邊。讓人難以察覺。當你拼命追趕著虛無的幻想，甚至長途跋涉。最終回首，便會發現那從未離去的，一直在你身邊的珍寶。

為什麼故事的主角在最後才發現那樣的幸福就在自己身邊?

或許就是因此才會珍惜吧?

“吶、吶?你就是青鳥嗎?”

抱著童話書的小女孩帶著期待的神情盯著我看。當下啞口無言的我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啊阿，那是幸福的象徵吧?想把幸福佔據的貪婪人類。卻無法厭惡。甚至愛憐了起來。那種心情是第一次蔓延而出的…

…初次的情感。

原本不是我能擁有的，是你，一切都是你贈與我的，最珍貴…最珍貴的…

比起見不著、觸碰不到的神。你才是我真正的信仰。

  

『奇怪的夢…。』

翔抓著自己頭髮，想起那個虛幻無意義的夢。或許是剛起床夢的記憶還算鮮明，等到轉頭發現天使不僅沒睡在自己為他鋪的床被上，還是趁他熟睡再次鑽進他被窩中的同時，夢的記憶什麼的瞬間消失。

而此時，那個天使還是帶著讓人無法生氣的睡顏熟睡著。

『…真是。』

沒法忍心叫他起床。就在這只剩二十八天的假日清晨。無意中，過去不怎麼再乎日期變化的翔也介意起來。他一面將雞蛋打破，放上已燒熱的平底鍋上，鍋子吱吱作響起來，半透明液態的蛋白隨即轉變成固體的白色。不喜歡煎到全熟的蛋，灑上鹽巴後馬上便將火給關上。

『早安~!』

『嗚啊!』

轉身要去拿空盤的翔無預警的發現青空無聲無息的起床還站在他身後。不習慣房子有人的他到第三天還是會被青空突然的出現給嚇著。看到翔反應如此激烈，差點連拿盤子的手都要把盤子給弄掉，青空隨即從笑臉轉成滿是歉意的表情。

『啊，你嚇到了?抱歉。』

『你啊。別突然站在人身後好嗎?真是，我可沒錢再買新的盤子。』

翔有些不滿的把蛋剷起放進盤中。看對方伸手向是要幫他的模樣，原本緊繃的心情很快的平復些來。

『對了?需要準備你的份嗎?』

這幾天除了他的零嘴外，沒見青空吃過其他東西。每每都是看著翔一人用餐。之前直接無視的翔卻不經意的問了這個問題。

『嗯?不用啦~我本來就不用吃你們的食物過活啊。但是POKEY例外!那個真的好好吃~!』

零嘴公司會謝謝你這麼大力捧場的，他的商標乾脆也從跑步的男人換成天使好了，雖然會另家公司撞到。翔邊苦笑邊這麼想著。

『…搞不好你會覺得小枝也很好吃。』

『什麼?』

『…沒什麼。』

翔感覺自己不討厭這樣的生活。雖然是限定時期的。但在死前有人這麼陪著自己也不錯，雖然是幻想生物。

『是說…翔好像還是一樣的過日子呢。』

『欸?』

給自己烤了兩片吐司，正準備坐在書桌兼餐桌的矮桌前，青空無預警的問了這個問題。

一旁的筆電維持在昨天寫報告時的位置，沒有改變。而青空就坐在那個地方前。翔稍微思考了一下對方的問題，應該是指向知道自己即將會死亡為出發點的問題吧?

『…我覺得沒什麼好改變的吧。』

翔直接剝起了吐司邊來。習慣不塗任何東西直接啃吐司的翔突然感覺自己就像這吐司一樣平淡無趣吧。

很少與人深交，也總是沉默。曾交往過的女孩都總以“無趣”“冷淡”而離開自己。

『我這人大概就是這樣吧。對任何事都這種態度。也可能因為你的話至今我一點現實感也沒有。簡直和那些末日預言一樣，不值得期待。所以也沒想改變什麼吧。與其去準備什麼死前的事情，我還是…。』

『翔…』

『不過有你在身邊也不錯。我倒是不討厭這樣的生活。特別來通知死亡還跟在我身邊，這制度可真貼心。』

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後，翔立刻咬下剛剝下的土司邊。結果一轉頭便發現青空的表情有些黯淡。連笑容也讓人覺得寂寞。

『…那是因為翔是特別的。』

『特別?』

『咦?啊!沒什麼!我在自言自語!抱歉!不要在意!』

青空似乎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麼，隨即有些慌亂起來。打算用傻笑來掩蓋某些事情。翔想起了昨天他撞見的場景，青空果然是在隱瞞些事。究竟他想隱藏的真相是什麼?而目的又是什麼?

而自己能什麼都不做的等著這些日子過去嗎?

『是說我今天放假…你有哪裡想去嗎?』

『欸?』

青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似乎表達:為什麼要問我?的表情。翔也突然驚覺自己怎麼會想這麼問。自己一像是自己好就好的那型。從來沒想過遷就誰過。

『我是說…要不要出去…去哪走走也好…』

『呃…我都可以啊。去翔想去的地方就好…』

『自己會想去的地方…』

不是唱片行就是書店。盡是一堆無聊的地方。可是又想不到天使會喜歡去哪。遊樂園?那是情侶和親子去的地方。難道是教堂?還是聖地?翔忍不住苦惱起來。

『還是去翔喜歡去的地方。唱片行?還是書店。還是海堤那裡?』

『欸?』

這下換翔驚訝了。為何青空會知道自己喜歡去那裡?他可不記得自己曾經提過。況且這幾天慌亂的日子根本沒想讓翔去那些地方。

除了上唱片行，因為他聽的音樂量極大，也喜歡音樂。所以他會常去。至於書，稱不上是愛看書。倒是隨意看的狀態。而海堤邊…

那正是為何翔會選擇到這個城市念大學最主要的原因。他一眼便相中這個臨海的城市。離他家只要步行二十分鐘左右，用不著坐車。然而因為是岩岸，不像其他地方因為有海灘所以總有遊客。海岸也不適合建港口，只有長長的堤防作為陸地的防衛。除了少量的釣客，也只有翔會喜歡坐在那邊聽著音樂看書或是遠望著海平面。

時常一待便是一整天。然而他這個習慣一直已來只有他自己明瞭。為何青空會知道自己這個習慣?是因為天使神通廣大?想起一開始那本他拿出來的記事本，或許那個什麼靈魂回收書或是個人資料都在那上頭。當然包括那些習慣。

『…那、那個是上級的資料啦!所以我才想這樣講啦!討厭!』

『…說的也是。雖然你常常說話讓我總覺得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認識我一樣。而是很早很早就知道有我這人一樣。』

被翔這麼一說，青空收起了有些僵硬的笑容。有些曖昧的笑著。

『如果說我真的很早~很早~就認識你的話怎麼辦?』

『…你是騙人的吧?』

翔可不記得自己招惹過天使。

『好過份。不是說天使不能說謊嗎?所以我才會說“如果”，假設就沒有關係了…確實只是假設。』

青空的笑容此時又令人感到寂寞。那樣撲朔迷離的說話方式讓翔有些煩燥了起來。如果能直接問他心中的疑問就好，偏偏直覺青空會打混過去。而昨天那個眼鏡男子能上哪去找他也不知道。看著那樣的笑顏，翔下意識轉身決定無視青空此刻的表情。

『那就先去唱片行吧。反正我今天也有想買的CD。』

『翔真喜歡音樂!這點跟我一樣!不過我更喜歡唱歌就是了。』

邊說著這句話的青空也隨意的哼起了歌來。想到昨天在浴室裡頭也聽到青空的歌聲，溫柔且舒服的聲音讓翔不自覺的想把那聲音錄下來。

可錄下又能如何呢?他再也聽不見了。

『感覺你和那什麼好像…鳥。又是藍色的，所以是青鳥囉?』

『欸?』

早晨夢的回憶緩緩浮現一絲。青空和他都同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對方很快的又露出了滿滿的笑意。

『如果我真的是那麼可愛的東西就好囉。如果是…真想永遠在翔的身邊唱歌給你聽。』

青空的回應讓翔感覺自己耳根又熱了起來。

『你還真愛講這種肉麻話耶。天使都那麼直接嗎?』

『…是真的喔。如果可以就好了…』

『…永遠在你的身邊唱歌給你聽…』

青空的笑容此時變得虛幻卻又深刻，翔知道自己正直直的看著那位藍髮天使。無法將自己的視線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