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iseau Bleu】~9~

那個天使天生是個感情空乏的殼子。這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因為他沒有被賦予那種東西。

他不懂快樂、不懂悲傷。更不懂得憤怒以及愛。

他只是個徒增外表的一位下級天使。

頭次收到靈魂回收書，他並沒有雀躍的心情。只知道必須把工作完成。因為那是身為下級天使他應該要完成的。

就連第一次到達下界也一樣。他無暇看這個世界，不被這世界的美觸動，不被人流露出的善感動。那是無意義的。只會妨礙到他進行工作。而他也不需要…。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是沒有意義的。他只想趕快完成初次任務回到上界。好交代自己工作。

他沒有疑問，因為不曾有天使有過疑問。也不被允許有疑問。

然而就在他初次任務的地方他遇到足以改變他一切的人。

絕對不會忘記…那裡是間醫院。

任務十分容易，那就是等回收對象病逝後帶回靈魂回到世界樹去，由世界樹淨化後再次誕生新的靈魂回到下界重生。

而回收對象在他到達下界的那一天便會死去，只要靜靜的守著對方便行。當然也要防止狡猾的惡魔做出搶奪靈魂的事情發生。那位天使十分小心翼翼的在四周走動著。

而就在那同時有個小女孩發現了他。天使不該被人類給看見。除了剛誕生於這世上與快死去之人，以及少數有著特殊靈魂的人類外。普通人都是看不見天使的。所以天使感到很震驚。而他也困惑著這外表是個小女孩孩子的性別並不是她外表所見的…。

應該說那是個穿著小女孩衣裳的小男孩。

小男孩抱著一本厚厚的童話書。沒有驚訝。他只是拉著天使問了一句話。

『吶、吶?你就是青鳥嗎?』

就一句話。那句話。起初讓他很困惑。他不了解青鳥是何物。當然他也更不可以和小男孩說他的真實身分。除了必要的神跡外，那都是被禁止的。

但是那隻小手始終緊緊抓住著他。天使更不了解為何他能被這小男孩抓著不放。

『青鳥…青鳥是什麼?』

那是他第一次有了疑問。小男孩好似對方問了個很笨的問題，而聰明的自己知道答案，所以他給天使講了一個關於“幸福的青鳥”的故事。

“從前、從前有對兄妹，哥哥的名字叫做狄爾。妹妹則叫做米狄爾…”

結束完旅程後被鄰居的老婦人提醒兄妹最終發現那隻青鳥就在自己的家中，原來幸福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曾未發現…。

明明只是童話，但天使發現自己聽的如痴如醉。他深深被這個童話給吸引住。同時也理解小男孩會叫他是青鳥或許是因為自己藍色的頭髮而誤解的吧?

他很想說“我並不是幸福的青鳥”，可是又怕傷了這男孩的心。正當他猶豫不決，不敢開口的時候。小男孩又說了句話。

『你就是我的青鳥囉!說好了!青鳥請讓媽媽的病趕快好起來。我好希望媽媽能趕快回家來每天說故事給我聽。』

『可是我…並不是什麼“幸福的青鳥”…』

天使才發現自己的工作根本不是什麼帶來幸福。而是帶走靈魂，帶來所謂的死亡。自己是招來不幸的生物。

根本不是“幸福的青鳥”。

他感到悲傷，很悲傷。也是第一次得到悲傷。他無法為這個第一次得到情感的瞬間歡愉。

但小男孩卻再次拯救了他。

『是青鳥啊!你有好大、好大的藍色翅膀!所以一定就是幸福的青鳥!』

天使的翅膀對天使來說也是個神話。許多天使從未能見得自己的翅膀。然而小男孩看見了他所看不見的翅膀。

他感到開心、喜悅。進而誕生了憐愛。

啊阿，他感謝這個小男孩。小男孩贈與了他不曾有過的至寶。

會因為歌唱而快樂、會因為見到人們的善而感動，會生氣會悲傷…還有珍愛著某人的心情。

他全都擁有了，不再是個沒有情感空乏的殼子。而是完整的…他。

『那個小男孩…?』

故事裡的天使應該就是青空吧?因為他實在無法得知是否有其他的天使跟青空一樣是藍色的頭髮。然而他不能理解的就是那個穿著小女孩衣服應該是小男孩的究竟是誰。

而且自己還有些吃味，自己並不是那個小男孩。

但青空卻是滿臉笑容的看著自己。

『只有一個人。那個那麼特別的人…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翔你啊。』

『欸?』

翔無法理解青空此時的答案。他並沒有那個回憶。確實自己從小總是抱著青鳥那本童書到處找有沒有這種鳥。只可惜他什麼都沒找到過。如果自己曾找到青空過，為何一點印象也沒有?

『天使的記憶力幾乎都很好。因為必須機械式的完成自己的工作。也不可以有疑問和懷疑。然而人類卻不同，我也是花了好幾年才理解的…人類很健忘。而小時後的記憶更是難以完整保留下來。』

青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落寞，雖然仍是勉強自己微笑著。卻讓翔滿是想擁住對方的欲望。

他想緊緊擁抱住對方，不想再把青空放開。

『翔忘記也了無所謂…我記得就好…只要我記得就夠了…』

青空的手像是想緊握什麼般緊握著拳頭，表情是那般寂寞和痛苦。

『…不會忘的。』

翔發覺自己用力伸出手抓住青空。那張臉就像下一秒便會哭出來般脆弱。卻還是強忍著只是讓自己驚訝的瞧著自己。

『我絕對不會忘記青空的!就算是我死也不會把你遺忘的!』

『…不要說那種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青空聽完翔的話只是苦笑的甩開了對方的手。

翔才發覺自己出了糗，這麼簡單就被青空反降一軍。但青空被對著自己的身影看起來孤獨又悲涼。與此時這片青空毫無相襯之處。

『總之…我不是從報告書上認識翔的…翔的興趣、喜好、習慣…全是我一直、一直注視著你而知道的…你喜歡的唱片店，我總是在店外看著。你喜歡去海堤，我也總是坐在大概兩公尺左右的距離假裝自己正陪著你度過那些平靜的時光。知道你喜歡獨處…與他人總是有著一定的距離…不喜歡別人太黏著你…不喜歡別人大聲講話…』

總是帶著耳機讓自己活在自己建築的小世界。想要保衛著那內心深處的唯一淨土。

『…你那種行為有點恐怖耶。』

翔忍不住出聲調侃。如果是他人大概自己唾棄噁心都來不及了。但是青空不會。因為他是個純粹…毫無惡意…的天使。

『我也知道…這好像在下界是個不太好的行為…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陪伴在翔身邊。就算翔不喜歡我也…這感覺好卑鄙，像是利用你看不到我所以…』

這次再被拒絕也無所謂。翔不等青空說完便把對方拉進自己懷裡。對方還是如同前兩次一樣只有小小震驚毫無反抗的被自己摟著。

『可是青空沒關係…其他人不行。只有青空可以。』

『…真的嗎?』

青空的聲音好虛弱而且膽怯。是要消散了般。明知道看不見任何未來，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這樣一直與懷中的天使一直這麼生活下去。

他第一次有了強烈祈求。祈求著青空永遠陪在自己身邊。永遠不要消失、不要離開。

那是很愚昧又自私的請求。

如果真的有神…青空的神真的存在…請完成自己這個心願，即便是要付出自己生命。

祢能聽到嗎?

祢能知道嗎?

我只有一個願望，一個簡單的願望。卻又是個困難的願望。不能被達成、不可以被達成的願望。

願望會否定掉我、否定掉我自身。

但我還是祈求著，無時無刻祈求著。

我乞求祢，全能全智的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