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為新章。
※為那一年的夏天,降雪-日野篇-另一版本。
※文尾有大量的附錄。
仁蓋上了日記的最後一頁,大腦就像拒絕將這些資訊放入重新整理。前腳剛離開的嘔吐感又重新回來。日記的持有人正是日野和雪野的母親,昭。也就是自己不曾知曉有過的母親的雙胞胎姊姊。
裡面所記載的正是她被關在這個“監牢”的過程。雪祭的真面目、被愛人鋸斷右腳、懷孕兩年胎兒遲遲不誕生,所有的痛苦、絕望全都被壓縮在這裡面。
她憎恨所有人,父母、手足、孩子。最後孩子還被搶走,日記停在這裡就沒有下文。仁勉強擦乾自己眼淚,想必昭就是在這個監牢裡孤單的死去,最後連存在都被抹煞掉。自己是不是也會就這樣被人遺忘了?
恐懼從腳底逐漸升起,仁堅信自己才昏迷大概幾小時的時間。其實是自己早在這密室中迷失感覺?實際上早就過了好幾天、好幾個禮拜?仁急忙搖頭把這種想法趕走,依照喉嚨的乾渴程度看來,不可能超過一天。
日野究竟打算做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仁跌回一開始自己起身的所在,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圈。
『日野…好想見你…』
仁喃喃的低聲哭喊著,此時原本關上的木門被緩緩推開。那是他熟悉不過的身影。
『日野…!』
『仁…?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
不對,不是日野。仁看清楚對方的面容後,趕緊把臉上的淚水拭去。
『…是雪野嗎?』
雪野激動地朝仁跑去,快速巡遍他的全身。最後才鬆了口氣。
『太好了…仁沒事的樣子…別擔心!我立刻帶你出去!』
仁狐疑的看著眼前的雪野,發現對方帶上一把長刃,反射性的退開。
『你幹嘛帶刀!』
『啊…抱歉,嚇到仁了。我只是想帶著也好,應該可以自保。』
『自…保?外面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你會在這?!日野他人呢?!』
面對仁一連串的問題,雪野的臉上有些小失望。
『仁真的只在意日野吶…從小開始…』
『…抱歉。雪野,能和我說到底外面發生什什麼事情嗎?』
雪野聽了仁的問話,表情變得凝重。他把手中的“天霜”放在仁的手上。
『這個給仁保管。給仁在遇到緊急情況時候用。外面現在…到處都是“鬼”。』
『“鬼”?』
傳說中的鬼,下山來把巫子吞噬。仁想起這傳說,不禁感到恐懼。
『抱歉,我沒有嚇你的意思。我是來帶仁逃出去的,只要逃離白屑村,一切就沒事了。所有的事情都會結束。』
雪野伸出手來,就像是幼時初見仁伸出的那隻手。正當自己手舉起,準備回應對方的同時,一個聲音從仁的腦海傳來。
“我哪都不會去。”
『不行…我果然不能…』
仁趕緊收回自己的手,他必須在這裡等日野。就算日野不會來,也不能跟著雪野離開。
『日野我是不知道…但是其他的鬼肯定會傷害仁…』
雪野收起笑容,表情嚴峻的看著仁。在那瞬間,仁知道雪野非常失望,自己又再一次傷害了對方。
『為什麼…?鬼會…』
『很多村民都被殺死…母夜叉想把白屑村都吞下來。所以…仁,逃走吧。這次不走,就沒機會了。』
許多村民都被殺害?仁回想起祭典剛開始有些黑子的動向,以及日野突然出現在大殿後,日野和那些後來出現的黑子們似乎早已合流為同夥。
『不…怎麼可能…雪野別開這樣的玩笑…!』
明明雪野此刻的神情和平時比起嚴肅許多,和日野的表情不謀而合。
『是真的…白屑村…現在的白屑村已經變成地獄了…到處都是鮮血…還有慘叫…就算是孩童也…日野和母夜叉合作要把白屑村變成鬼的住所。』
『不可能…!日野…日野是不會做這種事…!』
“那是鬼!鬼的孩子!生出來就是鬼!”
日記裡的文字變成了昭的聲音,貫穿過仁的大腦。讓他一時之間無法作出反應。雪野硬拉起仁,這個動作害他差點絆倒在地。面對強硬的雪野,仁猶豫之下只好一手握緊“天霜”,一手被對方拉著走。
『日野。投降的村民先暫置在皆守家的舊址。你不會有意見吧?』
才藏朝著日野走進,此時村子不再有尖叫還有哭鬧的聲音。進入深夜後,他與才藏和佳子站在皆守大社前。過去嚴格禁止日野來,直到今日他才發現大社的位置能把全村看得一清二楚。
『還真是小的村子呢…』
佳子的黑色衣服上滿滿汙漬,臉上的表情非常疲憊。和日野一樣陷入長時間的沉默。
『…殘存者有多少?』
在經過許久的空白,日野回過頭來問道。
『…五十人不到。真是…今天還真是漫長吶…』
『全都在皆守家?』
面對日野的問題,才藏的表情有些困惑。
『對…都在。全都在皆守家。並且綁上繩索防止逃走。日野…你究竟…』
才藏語尾的一問沒有引起日野的興趣,他一面步下大社前的梯子,身後只有才藏跟來。
『去跟阿夕大人說,村民一個都不能留。我現在去皆守家,把所有一切都放火燒掉。』
『這…!太亂來了!喂!』
『還不趕快傳訊息給阿夕大人。我跟日野去。』
就在才藏準備要阻止日野的同時,佳子打斷才藏的動作。
『日野說的沒錯,一個村民都不能留。』
佳子再次複誦日野方才話的內容,才藏這才面露苦澀的同意。
大火在暗夜的天空中燒的旺盛,慘叫和火焰燃燒的聲音貫穿了整個白屑村。眼睛在光火照射下有些睜不開。濃濃煙霧竄入天空,就像朝著天空裡的神告狀。這場火直到東邊透出白光後才逐漸熄滅。
日野站在屋前,看著已成廢墟的皆守家。一身的血汙不僅沒有洗去,又多帶股嗆鼻的煙味。結束了,現在白屑村除了鬼之外沒有任何人類。日野感覺自己遺忘了某件事情…。
『仁…』
『日野大人!』
正當日野回過神,側身要往神田家走去的時刻。迎面差點撞上往他方向趕來的青年。對方呼吸凌亂,看來是沿路跑來。
『怎麼了?』
應該要囑咐對他別加“大人”,日野滿腦只想衝去仁的身邊。
『神田仁…巫子他…逃走了!』
隨著青年到達神田家底下早已人去樓空的座敷牢裡,日野將遺落的白色頭紗拾起。手背上的青筋隨著掌心的力道浮出,指尖上的汙漬把乳白的絲巾染髒。日野身邊的青年有些膽怯的退開一步。
『日野大人…要我去找嗎?』
『不…我去找就好。你去和阿夕女士說聲,我會負責把仁…不…巫子(鬼的新娘)帶回。』
日野悠然的走過青年身邊,直到日野的步伐漸行漸遠,青年仍無法制止身體的顫抖。
『…鬼…是…鬼…』
雪野就像是已知要往哪個方向離去,雙腳直到現在都不曾停歇過。仁的手腕被對方緊抓著,深怕他從自己身邊逃走似。
右腳的疼痛感越來越重,仁將近是讓雪野拖曳著自己在前進。
『雪、雪野!到底要往哪裡?可以走慢一點嗎?』
『不行。再慢會來不及的。仁必須逃走,只有逃走才能得救。』
對方的回答彷彿是喃喃自語,像是在對著看不見的人事物回答。天已經漸漸亮,方才村子方向不斷有濃煙冒出。有可能是火災所引起。仁拼命祈禱著日野不要出任何事情。
『雪野…停一下好嗎?我…』
仁咬緊了牙關,用盡全身的力量揮開雪野。對方因為仁突如其來的動作有些震驚,一時之間只是呆愣地看著仁。
『果然…這樣不行!我不應該丟下日野自己跑出村子!』
他看著自己已經紅腫的手腕,決定返回村子。自己不該擅自逃走,不應該留日野獨自一人被困在白屑村。
『我要回去…回去日野身邊!』
『不行啊!不能回去!這樣一切會無法結束的!』
雪野想要阻擋仁的去路,嘴裡嚷嚷著仁聽不懂的內容。就在他推開了雪野,要往白屑村的方向走去的同時,眼前吹起一大片的白雪。
『…雪?不對…是花。』
腳邊延綿著沒有盡頭的白色芍藥,強風吹拂的瞬間,許多的花瓣被吹到空中。仁差點誤會是雪花。
初夏是不可能降雪的,仁趕緊安慰著自己。那只不過是傳說罷。
『這裡是…』
『最初與最後的約定之地…“夏樹”,只要穿過這,一切都會結束。箱庭就會被破壞。你就…不用再持續的忍受這樣的悲傷。』
雪野的話語聽來虛幻,仁不理解雪野是透過自己和誰對話。但那雙赤紅的瞳孔充滿悲傷,有如在下一陣風吹來雪野就會不復再。
『…我最多只能送你到這裡。接下來的路你得自己走…但是你一定沒有問題。就算忘記我也沒關係…這一次請一定要得到幸福…』
『可是我…』
“我哪都不會去”
『果然不行…我…走不過去…不是和日野…我哪都不會去!』
仁大喊完這句話,掉頭要往白屑村方向回去,此時眼前不遠處站著與白色不相襯的黑色物體。
“物體”朝著自己緩緩走近,正確來說那是個“人”。但在“它”擦身過的路徑上,雪白色的花瓣全沾上了骯髒的污漬。甚至被踩斷了花莖,形成了艷紅色的道路。
等到仁看清朝自己走來的人影時,蜜色的雙眼透出微許濕潤的水氣。
『日野…!』
仁激動的想立刻跑到日野身邊,手腕卻又給雪野抓住。
『不行!不能過去!那已經不是人了!』
『欸?』
日野除了衣服遮蓋的地方,臉頰、頭髮,還有手都是暗褐色的血汙。而左眼的眼白被渲染成赤黑,墨色的塊狀物從額頭冒出,四周的肌膚也因此滲出鮮血。那樣的容貌已經不能稱作是“人”。
『不能過去…會被它吞噬的…日野…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日野,他離“根源”太靠近…就算曾經日野深愛著你…他還是會被鬼的慾望給操控。這樣下去,你還是無法獲得幸福!』
雪野的話語聽來格外遙遠,仁注視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日野。鮮少顯露微笑的他帶著破碎的笑容,手裡拿著的是他丟棄在神田家地底監牢的頭紗,上頭早因血液和灰塵而變色。
『走吧…我們回去村裡…』
日野將緊握著白紗的手遞出,等待仁的回應。
『…就算不會幸福也無所謂…』
仁掙脫了雪野的手心,蜜色的雙眸再次被淚水浸淫。臉上的笑容卻異常溫柔,雪野無法再出言阻止仁的前進。
『我哪都不會去…』
佇立在日野面前的仁輕聲的訴說著,眼前的日野容貌縱使已剝落了,但仁知道那是他所深愛的人。就如同那夢境中,知曉鬼的真面目後,恐懼就已一掃而空。
早已染色變黑的頭紗重新蓋住了仁的面容,日野將他橫抱起來,懷中的仁沒有過去那般激烈反抗。溫馴的隨著日野往返他出生的所在。
『不行…!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結束了!仁…!』
仁聽不見雪野的呼喊,他眼裡只有攬著自己的日野。心中的恐懼不知在何時早已沖淡,取而代之的是滿溢出來的充實感。所以仁連貫穿雪野胸口的槍響都沒聽聞見。
『不行嗎…?夏樹…本來希望你可以在這世擺脫無止盡的輪迴…禁錮你的箱庭還是…』
冒著煙硝的獵槍早已狙擊雪野多時,鮮血從胸口如紅花般綻放,純白的芍藥被降下的血雨變色而枯萎。倒下的身軀喃喃著無人理解的言語,緩緩失去生物的溫度。
白色的棉絮一點一點從天空中飄落,那並不是花瓣的形狀。槍口的煙硝仍隨著氣流而飄動,棉絮碰觸到高溫的槍管發出了細小的嘆息聲。直到這刻才察覺那並不是普通的棉絮,而是…
混沌的呼吸聲有如從野獸身上發出,吞嚥所有一切還未得到滿足。曾經以素色為名的村落,到處行經可見乾涸的深色汙漬和被蛆蟲野獸啃咬過不成人形的屍體。
但此時卻被鋪上了一層細綿的白紗,天空撒下了有如細糖般的雪花,掩蓋了焦黑的軀體、房屋。整個世界寂寥又寧靜,時間不再流轉般。
從“那天”起,這場雪會下到何時?把世界淹沒,直到終焉?應該要感到恐懼的,現在的他卻無法感受到不安或是害怕。沒有那種負面的情緒。無論是身或是心,早已被填滿。在這個只有兩人的世界…
『又餓了嗎?真可憐…所有人都被你吃掉,只剩下我和你…』
被黑色薄紗蓋住面容的瘦小身軀擁抱著龐大的黑色野獸,在他耳邊低聲呢喃著。
『沒關係喔…我哪都不會去…我也不會悲傷…疼痛…永遠陪伴著你…』
野獸的尖牙沒入了體內,骨骼發出了被咬斷的聲響,即使如此那瘦小的身軀還是擁抱著對方沒有離去。
『因為…』
“我哪都不會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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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完結~!最終是55517,結果變成原篇的一倍(汗)
就當成要解釋的東西太多...一開始我只是想寫日野硬上啊...怎麼變成這麼長的東西...(遠望)
而且...嗯...好吧,蒼盡力了,至少在H上,大腦已經是完全蒸發的狀態了。
續篇大概不會那麼快開寫...再加上近況會遇上非常大劇烈變遷,所以完全不敢下次更新會是甚麼...但蒼還是預計先去寫GB。
還是在這裡預告要寫續篇也是日野篇的後續。畢竟雪野的故事在本篇已經完全結束了。
那麼有任何的問題、意見和感想皆可留言,感謝觀看。
以下是這陣子降雪蒼畫過的圖:
遙+昭
一直很想畫一次仁的受傷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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