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沒有如紫苑預言中說謊，在來的路上岔路中藏著不起眼的死巷，未發育完全的少年正倚靠著牆面發出微弱的氣息。衣物上已被染滿暗色，在視線灰矇下少年臉色白如紙、雙眼晦暗無法聚焦。恐怕最後一口氣都留給守護妹妹的責任上。
海因跪坐在少年的身邊，手指輕撫過腹部的傷口，隨即發出如吞嚥的聲響。
會死吧？再幾分？幾秒？原以為早已看慣屍體的自己不會再動搖。
『哥哥！快醒醒！我、我找大人來救你了！』
女孩拉著兄長的衣袖，努力喚醒對方。少年這才給了些反應。
『啊...啊...是天使大人...天使大人來迎接我了...』
混濁的魚眼在看見海因的瞬間突然轉為一亮，細瘦的手腕不斷往海因延展，見少年狂喜著他所信仰之光明的降臨，不由得伸出手回應他。
『太...太好...了...我們原來...原來...唔...沒、沒有被遺忘...神...總算想起我們...啊...這、這次...不會再放棄我們了...吧？』
『沒有喔...怎麼會遺忘你們？一直都在啊。哪裡都沒有去。』
面對少年薄弱的氣音，海因只想眼前即將離去的靈魂能得到些許平靜。那些話自然的脫口而出，少年隨後換上平穩的笑容。
『...不要！姐姐...！天使姐姐會救你！她會治好哥哥的！』
海因說不出口，實際上自己無能為力，這世上沒有治癒這種魔法。能使用藥草為輔，喚醒生命之力來快速修復傷口。可已能見腹中物的傷痕，只是加速耗盡生命。
『對不...。』
『...或許我可以。』
趕上這刻的斐打斷海因差點脫口而出的歉意，站在自己身後的他正帶著苦澀的表情。
『真的？！大哥哥？！...不！天使哥哥！求求你！救我的哥哥！』
小女孩快速站起身，急躁的想將斐向前拉進兄長。
『不可能啊...斐...沒有那種如奇蹟的治癒術...不要給孩子過度的期盼...』
斐看來十分苦惱，他切齒的搖著頭，數秒間似乎下了抉擇。
『...精靈之血可以。只是...我不知道這孩子要不要...』
(精靈...之...血？)
海因無法正視心中浮出的疑問，尼爾現在無法等待自己猶豫，連眨眼的瞬間也沒有。
『...斐。你...可以...救他吧？請你救他...！救這個孩子！』
那一年，其中一個被堆起的小山丘，全是一隻隻正在成長的手掌。它們朝著天，無語卻又欲言又止。沒來得及長大，沒來得及學會憎恨、背叛，更沒法證明能掙脫仇恨螺旋之中。
(斐...請你拒絕。我不該利用你...明知你不會拒絕。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個景色。已經夠了。)
『你叫...尼爾？對吧？用你最後一絲生命聽清楚我所提出的問答。』
斐的翠綠眼眸轉為深沉，在瞳孔的底部甚至閃過一道赭紅。他口吻聽來竟些許冷漠，與總是帶著溫暖笑容的青年有如另一人。
『你有非要存活的意念，即使代價是遠離家鄉、浪跡天涯。放棄你所愛之人。永遠徘徊在陌路之中。』
『可以的！哥哥可以！』
女孩奮力喊著只祈求少年得以延命，然而這並非是讓少年延命的方法。海因把女孩拉開，看著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中，幽幽泛著翠光的青年。
『不再是人也無法成為精靈，你是夾在兩者之間的異端之物。異域之鬼將會是你背負之名。永世只能不得喘氣，不斷流亡，即便是冥土之地也非你的歸處。
『事已至此...你仍打算活下去嗎？』
少年的棕色虹膜和方才微弱之光不同，聚精他所剩的生命，默默點了自己的頸部。
『...我的妹妹，實在太吵了。要是她再吵下去...我就只能到達冥土成為死靈...。』
『你再也無法見到所牽掛之人...即使如此...』
『...還是想活下來。』
斐快速用指甲劃破末端的肌膚，他舉起那已潺潺流洩出的鮮紅之水，在指腹上的迴紋旋轉、聚集，滴落在少年的傷口之內。同一刻，男孩自始緊握海因的未熟掌心也終於鬆開。
***
『能...別告訴別人嗎？』
斐和緩成他貫有的笑臉，這麼段長久時間裡他努力崩住的臉龐滿是疲倦。
海因頜首答應對方的請求。
『你...真的是精靈？看不出是哪一族吶...』
『...現在還不能提呢，抱歉。』
斐臉上的苦澀笑容，好似這問題真的給他帶來困擾。
『所以真的...五百多歲？』
『...呃，嗯，哈哈...』
模糊的回答了問題，從剛才開始讓海因包紮尼爾傷口後，斐一付使不上力般癱坐在地。
『哥哥他...活著嗎？』
女孩哭腫的大眼望著擱置在海因大腿上的少年，此時還沒有氣息，可飄浮在空氣中的腥味已降低許多。
『嗯，他會醒的。只是...恐怕他沒法醒來和妳道別...妳叫什麼名字？』
『安娜...』
面對斐的提問，女孩爽快道出自己的名諱。
『安娜...抱歉我得帶走尼爾，妳的兄長...』
『我知道，哥哥他已經不是哥哥了。村裡的大人也會把他燒死的。不過沒關係...哥哥活著就好，只有安娜知道這個秘密就好。』
只是稚童的安娜說出如此成熟的話語，海因感到內心滿溢的歉疚。
如能選擇帶安娜走，他會這麼做。然而前往帝都旅程顛簸，更是過著不穩當生活的開荒者，如何自安娜父母身旁奪走她？
『不要緊。我做一個就行。』
紫苑此時和拿著火炬的科林走來。
『這裡空氣較為流通，使用火炬應該不是問題。奇斯威克，要清晨了。溫德爾探查過，突擊的豚人已經被民兵鎮壓完畢。似乎正在集結，可能會進行大規模的搜山。』
科林推著眼睛一邊補充說明。
『安娜？妳需要有人帶妳回家吧。我能製作出妳哥哥的人偶，然後帶妳回自己的家好嗎？』
紫苑蹲下身子，像是哄騙孩童般假笑。安娜不賞臉的躲在海因後頭，用餘光窺視紫苑。直到他身後的尼爾站起，走向自己的妹妹。
***
『真是...看來惹了個麻煩吶~修特。身為流浪漢的你是給海因當保證人，要以什麼名義稱呼你誘拐來的小鬼？』
『唔...。』
紫苑嗤笑著詢問斐，在沙特還對紫苑態度相當強硬的斐此時有些抬不起頭來。
『當然是由我繼續當保證人，這樣你沒意見吧？紫苑·溫德爾情報兵。』
海因睥睨著斜視紫苑，果然一時半刻是不可能沖淡這晚發生的事。
安娜溫順的跟著紫苑所做的尼爾人偶離開，女孩在走回家鄉前不停回頭看著在斐背上的兄長。
『...這樣真的好嗎？給她一個人偶充當哥哥。』
海因回過頭來詢問紫苑，只見對方閃過自己的視線，轉頭向前。
『有什麼關係，有些人就是喜歡"假貨"啊。』
宛如話中有話的紫苑，海因躊躇著自己的腳步。是否要繼續與那滿口謊言中包裹真實的男人一起旅程。
『海因...要是你想和溫德爾分開行動，我不會反對。』
斐在自己耳邊留下細語，他抬起頭來注意到少年的鼻息有著微弱的呼吸。
何時會甦醒？或許連斐也給不出準確解答。
『現在...我還需要紫苑幫忙。只有我們兩個，怕等不到尼爾醒來。』
『只有我不行嗎...？』
斐的表情有如垂下尾巴的大狗，明知他會失望，海因還是只能戳破。
『現階段，限定到帝都而已。更何況還有科林的委託，我不能沒有紫苑。』
那句話不想從口中吐出，也無從選擇。
海因跪坐在少年的身邊，手指輕撫過腹部的傷口，隨即發出如吞嚥的聲響。
會死吧？再幾分？幾秒？原以為早已看慣屍體的自己不會再動搖。
『哥哥！快醒醒！我、我找大人來救你了！』
女孩拉著兄長的衣袖，努力喚醒對方。少年這才給了些反應。
『啊...啊...是天使大人...天使大人來迎接我了...』
混濁的魚眼在看見海因的瞬間突然轉為一亮，細瘦的手腕不斷往海因延展，見少年狂喜著他所信仰之光明的降臨，不由得伸出手回應他。
『太...太好...了...我們原來...原來...唔...沒、沒有被遺忘...神...總算想起我們...啊...這、這次...不會再放棄我們了...吧？』
『沒有喔...怎麼會遺忘你們？一直都在啊。哪裡都沒有去。』
面對少年薄弱的氣音，海因只想眼前即將離去的靈魂能得到些許平靜。那些話自然的脫口而出，少年隨後換上平穩的笑容。
『...不要！姐姐...！天使姐姐會救你！她會治好哥哥的！』
海因說不出口，實際上自己無能為力，這世上沒有治癒這種魔法。能使用藥草為輔，喚醒生命之力來快速修復傷口。可已能見腹中物的傷痕，只是加速耗盡生命。
『對不...。』
『...或許我可以。』
趕上這刻的斐打斷海因差點脫口而出的歉意，站在自己身後的他正帶著苦澀的表情。
『真的？！大哥哥？！...不！天使哥哥！求求你！救我的哥哥！』
小女孩快速站起身，急躁的想將斐向前拉進兄長。
『不可能啊...斐...沒有那種如奇蹟的治癒術...不要給孩子過度的期盼...』
斐看來十分苦惱，他切齒的搖著頭，數秒間似乎下了抉擇。
『...精靈之血可以。只是...我不知道這孩子要不要...』
(精靈...之...血？)
海因無法正視心中浮出的疑問，尼爾現在無法等待自己猶豫，連眨眼的瞬間也沒有。
『...斐。你...可以...救他吧？請你救他...！救這個孩子！』
那一年，其中一個被堆起的小山丘，全是一隻隻正在成長的手掌。它們朝著天，無語卻又欲言又止。沒來得及長大，沒來得及學會憎恨、背叛，更沒法證明能掙脫仇恨螺旋之中。
(斐...請你拒絕。我不該利用你...明知你不會拒絕。只是不想再看到那個景色。已經夠了。)
『你叫...尼爾？對吧？用你最後一絲生命聽清楚我所提出的問答。』
斐的翠綠眼眸轉為深沉，在瞳孔的底部甚至閃過一道赭紅。他口吻聽來竟些許冷漠，與總是帶著溫暖笑容的青年有如另一人。
『你有非要存活的意念，即使代價是遠離家鄉、浪跡天涯。放棄你所愛之人。永遠徘徊在陌路之中。』
『可以的！哥哥可以！』
女孩奮力喊著只祈求少年得以延命，然而這並非是讓少年延命的方法。海因把女孩拉開，看著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中，幽幽泛著翠光的青年。
『不再是人也無法成為精靈，你是夾在兩者之間的異端之物。異域之鬼將會是你背負之名。永世只能不得喘氣，不斷流亡，即便是冥土之地也非你的歸處。
『事已至此...你仍打算活下去嗎？』
少年的棕色虹膜和方才微弱之光不同，聚精他所剩的生命，默默點了自己的頸部。
『...我的妹妹，實在太吵了。要是她再吵下去...我就只能到達冥土成為死靈...。』
『你再也無法見到所牽掛之人...即使如此...』
『...還是想活下來。』
斐快速用指甲劃破末端的肌膚，他舉起那已潺潺流洩出的鮮紅之水，在指腹上的迴紋旋轉、聚集，滴落在少年的傷口之內。同一刻，男孩自始緊握海因的未熟掌心也終於鬆開。
***
『能...別告訴別人嗎？』
斐和緩成他貫有的笑臉，這麼段長久時間裡他努力崩住的臉龐滿是疲倦。
海因頜首答應對方的請求。
『你...真的是精靈？看不出是哪一族吶...』
『...現在還不能提呢，抱歉。』
斐臉上的苦澀笑容，好似這問題真的給他帶來困擾。
『所以真的...五百多歲？』
『...呃，嗯，哈哈...』
模糊的回答了問題，從剛才開始讓海因包紮尼爾傷口後，斐一付使不上力般癱坐在地。
『哥哥他...活著嗎？』
女孩哭腫的大眼望著擱置在海因大腿上的少年，此時還沒有氣息，可飄浮在空氣中的腥味已降低許多。
『嗯，他會醒的。只是...恐怕他沒法醒來和妳道別...妳叫什麼名字？』
『安娜...』
面對斐的提問，女孩爽快道出自己的名諱。
『安娜...抱歉我得帶走尼爾，妳的兄長...』
『我知道，哥哥他已經不是哥哥了。村裡的大人也會把他燒死的。不過沒關係...哥哥活著就好，只有安娜知道這個秘密就好。』
只是稚童的安娜說出如此成熟的話語，海因感到內心滿溢的歉疚。
如能選擇帶安娜走，他會這麼做。然而前往帝都旅程顛簸，更是過著不穩當生活的開荒者，如何自安娜父母身旁奪走她？
『不要緊。我做一個就行。』
紫苑此時和拿著火炬的科林走來。
『這裡空氣較為流通，使用火炬應該不是問題。奇斯威克，要清晨了。溫德爾探查過，突擊的豚人已經被民兵鎮壓完畢。似乎正在集結，可能會進行大規模的搜山。』
科林推著眼睛一邊補充說明。
『安娜？妳需要有人帶妳回家吧。我能製作出妳哥哥的人偶，然後帶妳回自己的家好嗎？』
紫苑蹲下身子，像是哄騙孩童般假笑。安娜不賞臉的躲在海因後頭，用餘光窺視紫苑。直到他身後的尼爾站起，走向自己的妹妹。
***
『真是...看來惹了個麻煩吶~修特。身為流浪漢的你是給海因當保證人，要以什麼名義稱呼你誘拐來的小鬼？』
『唔...。』
紫苑嗤笑著詢問斐，在沙特還對紫苑態度相當強硬的斐此時有些抬不起頭來。
『當然是由我繼續當保證人，這樣你沒意見吧？紫苑·溫德爾情報兵。』
海因睥睨著斜視紫苑，果然一時半刻是不可能沖淡這晚發生的事。
安娜溫順的跟著紫苑所做的尼爾人偶離開，女孩在走回家鄉前不停回頭看著在斐背上的兄長。
『...這樣真的好嗎？給她一個人偶充當哥哥。』
海因回過頭來詢問紫苑，只見對方閃過自己的視線，轉頭向前。
『有什麼關係，有些人就是喜歡"假貨"啊。』
宛如話中有話的紫苑，海因躊躇著自己的腳步。是否要繼續與那滿口謊言中包裹真實的男人一起旅程。
『海因...要是你想和溫德爾分開行動，我不會反對。』
斐在自己耳邊留下細語，他抬起頭來注意到少年的鼻息有著微弱的呼吸。
何時會甦醒？或許連斐也給不出準確解答。
『現在...我還需要紫苑幫忙。只有我們兩個，怕等不到尼爾醒來。』
『只有我不行嗎...？』
斐的表情有如垂下尾巴的大狗，明知他會失望，海因還是只能戳破。
『現階段，限定到帝都而已。更何況還有科林的委託，我不能沒有紫苑。』
那句話不想從口中吐出，也無從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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